光明日报驻日内瓦记者 孙铁牛

　　2025年对于瑞士人来说并不容易。年初，美国“退群”给瑞士人历时百年精心打造的“国际之都”日内瓦造成严重冲击。8月，美国挥舞关税大棒，宣布将对瑞士加征高达39%的关税。直至11月，经过多轮民间和官方的磋商与谈判，才将美国对瑞士关税降至15%。

　　作为在国际舞台上长期扮演重要角色的“小国”，瑞士人依靠灵活、务实的内外政策，找到了一条适合自身发展的道路。但是，面对近年来国际局势骤然变化而引发的惊涛骇浪，瑞士正因势利导，对本国进行“再定位”。

　　10月29日，在瑞士日内瓦万国宫，嘉宾在“中医联世界　参香满重阳——中医药走进万国宫”文化活动上了解人参香味的手串。新华社发

　　国际治理：日内瓦因单边主义而承压

　　经过百余年的发展，日内瓦已经汇集了40余个国际组织、180余国常驻代表团、100余家非政府组织。这座环湖而建的小城因其讨论议题细致、涉及领域广泛、对话伙伴多元，被视为国际治理的重要平台。日内瓦副市长萨米·卡南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如果纽约是联合国的宴会厅，那么日内瓦则是为宴会厅做准备的厨房，真正的工作往往是于幕后完成的，而幕后就是日内瓦。”

　　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日内瓦与多边主义共荣辱。

　　然而，自今年年初以来，逆全球化和质疑多边主义的声浪不断积聚。美国和以色列宣布退出联合国人权理事会、美国停止向世界卫生组织缴纳会费等均给日内瓦和多边主义造成了沉重打击。此外，部分欧洲国家也选择“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将更多原本应投入发展援助的经费转移到整军备战中。日内瓦“就像一朵需要每天浇灌的花，而现在它正在逐渐枯萎”，联合国日内瓦办事处前总干事迈克尔·穆勒曾表示。

　　日内瓦政府曾试图通过拨款1000万瑞士法郎并成立初始资金为5000万瑞士法郎的基金会，帮助非政府组织和国际组织应对资金短缺问题。然而，考虑到机构数量和庞大开支，这无异于杯水车薪。“流动性危机引发的国际组织和非政府组织大规模裁员和搬迁导致如今日内瓦的街道相较于几年前更加冷清”，有国际组织职员向本报记者表示。

　　此间有分析认为，总部位于日内瓦的国际组织裁撤人员、缺乏资金势必会影响各组织履职的能力，进而使日内瓦作为国际治理中心的作用下滑。当日内瓦的国际性褪色后，这座城市和瑞士在国际舞台上的重要性将同步消退。

　　好消息是，日内瓦作为重要谈判“东道主”的身份在2025年得到巩固。从伊核问题新一轮谈判，到中美经贸高层会谈，再到围绕俄乌问题的美乌谈判，日内瓦依然是重大外交斡旋的首选地，瑞士依旧发挥着对话平台的作用。

　　虽然多边主义面临逆风，但短期变化不改长期趋势。放眼未来，随着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日内瓦将继续发挥国际治理平台和危机管控渠道两大功能。

　　图为11月7日在瑞士日内瓦万国宫拍摄的联合国人权理事会普遍定期审议工作组第五十届会议现场。新华社发

　　经贸发展：与美博弈凸显小国困境

　　今年8月，美国在瑞士国庆节当天宣布对这个身处欧洲腹地的国家征收高达39%的关税。11月，美瑞两国宣布双方达成框架性协议，美国将把针对瑞士的额外关税上限设定为15%。近日，美方再次施压称，希望能在明年3月31日前最终敲定协议。如未能如期完成，美国将审查并考虑调整关税税率。

　　然而，瑞士民众对于这一结果的看法存在较大分歧。瑞士当地媒体发起了一项名为“美国对瑞士征收15%的关税：这是一个好的谈判结果吗？”的投票，在约2700名参与者中，63%的人选择了“不是”。

　　一方面，部分瑞士民众认为，通过让瑞士企业加大对美投资、增加美国农产品的进口配额、降低对美部分产品关税来换取美国降低对瑞士关税，将使瑞士在未来遭受更加严重的“敲诈勒索”。有网友评论道，“当美国榨干其‘盟友’的财富后，我们剩下的就只有眼泪了”。另一方面，瑞士左翼政党则对于瑞士大型企业高管组团访问白宫并向特朗普赠送昂贵礼品的“金条外交”提出批评。

　　据报道，安永会计师事务所预测，尽管美国对瑞士关税税率从39%降至15%，但额外关税本身仍将对瑞士经济造成相当大的负面影响。相较于2025年预计将实现约1.2%的增长，2026年瑞士的国内生产总值增速将降至约0.6%。

　　无论美瑞关税谈判的结果如何，其过程无疑反映出了小国在面对冲突时的无奈：即便是家庭平均可支配收入在2023年就高达每月近7200瑞士法郎的瑞士，也难以在与美国的关税谈判中获得任何有利的筹码。瑞士是出口导向型经济体，近年来瑞士法郎大幅升值，而美国又是其最大的单一出口市场，多种因素加剧了该国在谈判中的弱势地位。

　　也许瑞士实现健康发展的秘诀就藏在“国菜”奶酪火锅中：只有将格吕耶尔奶酪和弗里堡瓦什兰奶酪进行搭配，才能制作出最经典的风味。仅仅依靠美欧市场只会让瑞士的经济陷入无以复加的脆弱境地，让原本有利于促进民生福祉的国际贸易成为高悬在瑞士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2024年底，中瑞两国正式启动自贸协定升级谈判。时任瑞士联邦委员兼经济和教研部长帕姆兰表示，当前全球贸易保护主义抬头，中瑞两国启动自贸协定升级谈判具有重要意义，显示了两国始终致力于建设开放、规范的国际经贸合作环境，向外界发出两国深化合作的积极信号。2025年12月，帕姆兰以创纪录的票数当选2026年瑞士联邦主席，尽快推动中瑞自贸协定升级可能将成为他这一任期内的工作重点。

　　中国广阔的市场和优质的产品将与瑞士形成有效互补，同中国携手共进有助于瑞士实现平稳、健康、可持续发展，让瑞士这艘“小船”在汹涌波涛中平稳远航。

　　（光明日报日内瓦12月26日电）

　　《光明日报》（2025年12月27日 08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