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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两河流域创世神话与史诗
演讲人:李海峰 演讲地点:上海图书馆东馆学术报告厅 演讲时间:2024年10月
李海峰 华东师范大学历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亚述学与世界上古史的教学与研究工作。目前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一项,国家社科基金“冷门绝学”项目一项。出版专著、教材等5部,其中《古巴比伦时期不动产经济活动研究》入选2010年首届《国家哲学社会科学成果文库》,获“日知世界史奖”等奖项。在《世界历史》《世界宗教研究》和《光明日报》等报刊发表学术论文90余篇,其中多篇被《新华文摘》和人大书报资料中心《世界史》全文转载或论点摘编。
古代两河流域文明大致可以划分为两个阶段,前一个阶段是苏美尔文明,后一个阶段是巴比伦文明,划分依据是这两种文明使用了两种不同的语言文字。公元前2000年之前的文明,由苏美尔人创造,使用的语言为苏美尔语,文献多数用苏美尔语写成。公元前2000年之后,阿摩利人侵入两河流域,征服了苏美尔人,这一时期使用的语言主要为阿卡德语,文明的载体由苏美尔语变成了阿卡德语。这两个文明的内核相同,外在的表现形式有所差别。古代两河流域这两个不同阶段的文明都留下了关于创世的众多神话和史诗。
目前为止,考古出土的古代两河流域文明文献,有两类最为重要,数量也最多。一类是法律文献,包含各种财产交易契约;另一类就是文学神话类文献。
苏美尔创世神话
两河流域的先民将地球想象成一个边缘被群山环绕的平坦圆盘,漂浮在一片由甜水(名为“阿布祖”或“阿普苏”)构成的海洋之上。圆盘的上面是天空,圆盘的下面是冥世,地表和冥世之间是一个浅水层或者淡水层(阿普苏),是孕育生命的地方。天空分为三层,最上层为“彩石层”;中间层叫“中天层”,是神灵居住的地方;最下层叫“下天层”,是日月星辰所处的位置,整个地球被原生海洋包围。
亚述浮雕。资料图片
苏美尔人对世界万物的起源、人类的创造有自己的思考,但不成熟,没有形成专门的创世史诗,只是在一些赞美诗或相关的神话中有些许表述,如《吉尔伽美什、恩基都与冥府》中记载:
“当天空从大地上移开,当大地被从天空上分离,当人类的名字已经被制定;当天空神安带走天空,当空气神恩利尔带走大地,当埃瑞什基伽勒女神被库尔当作礼物带到了地下世界。”
这段话描述了原初世界混沌一片,然后天地分开,天空神安带走了天空,空气神恩利尔带走大地,女冥王埃瑞什基伽勒进入地下世界,于是世界被划分为三部分:天、地和冥世,三部分分别由三位大神创造。
另外一篇针对引起牙痛病的“蠕虫”的咒语开篇中说道:“安奴神创造了天空,天空创造了大地,大地创造了河流,河流创造了水渠,水渠创造了沼泽,沼泽创造了蠕虫。”
锄头赞美诗《锄之歌》则透露了当时人观念中的人类诞生——神把一个人类的模具种在地里,再用锄头刨出这个模具,于是人类诞生了。
在另一首著名的神话史诗《恩基和宁胡尔萨格》中,讲述了多种植物的起源。《恩基和宁胡尔萨格》是迄今为止发现的苏美尔神话中保存最完好的之一,该神话所讲述的内容近乎完整。在神话的情节内容相当复杂的情况下,大部分细节内容仍然可以被理解。该神话主题内容主要来源于一块刻有六栏楔形文字的泥板,该泥板19世纪末出土于尼普尔,现存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图书馆。该史诗重点解释了多种植物的起源,认为这些植物物种都由神创造。
苏美尔楔形文字泥板。资料图片
另一首史诗《恩基和宁玛尔赫》描绘了神灵创造人类的具体过程,通过研读这首史诗的相关内容,学者认为古代两河流域居民已经有了对人体生殖器官的初步认知,并认识到婴儿出生时需要接生婆以及其他人的帮助。
出土于西帕尔的一块神话泥板中记载:巴比伦神马尔杜克“在水面上建造了一个芦苇平台(或是浮台),然后创造了尘土,并沿着这个平台将尘土倾倒”。这一记载实际上是伊拉克南部沼泽地区的阿拉伯人建造人工岛的方法,他们在人工岛上建造芦苇小屋。
一般而言,苏美尔人相信“原始海洋”独自孕育出一个阳性的天空和一个阴性的地球,他们结合在一起,产生的果实是空气之神,空气之神将天空与大地分开,并与大地一起产生了所有生物。海洋则是宇宙诞生的原始元素,宇宙的形状是由第三方(神)强行将天地分离的结果。这一创世理论在苏美尔、巴比伦和亚述时期被普遍接受,并构成了巴比伦时期完整详细创世故事的基础。
巴比伦创世神话和史诗
巴比伦文明在苏美尔人对创世认识的基础上,对苏美尔人的神话进行改编和提升,形成了自己专门化和系统化的创世神话和史诗。
在德国柏林佩加蒙博物馆拍摄的伊什塔尔城门,伊什塔尔城门曾是巴比伦内城八座城门之一。资料图片
在众多巴比伦创世史诗中,影响较大的主要有两首。第一首是有关大洪水的故事《阿特腊哈西斯》,该史诗以主角的名字命名,内容可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叙述了神创造人类的原因和创造人类的过程:起初没有人类,小神们负责挖掘运河,辛苦劳作。因为小神们的罢工,大神们决定创造人类,使小神们免于劳动。于是水神恩基和大母神合作,通过混合黏土、一个神的血肉、神灵们轮流吐出的唾液等材料,最终创造出了人类。第二部分主要叙述了大洪水的故事:由于人口繁殖过多过快,他们日夜吵闹,打扰了大神恩利勒的休息,他试图用瘟疫、旱灾等方法来减少人口。但是由于水神恩基在暗中通过人类领袖阿特腊哈西斯给人类提供帮助,恩利勒没有达到目的。后来恩利勒决心用一场特大洪水来灭绝所有人类。但恩基在芦苇屋子里悄悄告诉了阿特腊哈西斯这个计划。于是阿特腊哈西斯建造了一艘船,带上了他的家人和各种鸟兽,在七天七夜的恐怖大洪水的灾难后存活了下来。大神们在大洪水之后也体会到了人类的重要性,他们通过讨论给予阿特腊哈西斯长生不老的能力,并决定利用其他方式控制人口。
《阿特腊哈西斯》的主题是关于神创造人类和早期人类的传奇故事,这是“苏美尔—巴比伦”时期非常重要的文学题材。在巴比伦文明繁荣昌盛的时代里,这个故事被不断传播、改编,诸如《吉尔伽美什史诗》就改编了《阿特腊哈西斯》中大洪水的故事。
古巴比伦文明关于万物创造的史诗中,故事情节最为曲折、复杂和最具逻辑性的当属《埃奴玛·埃里什》。该史诗共由七块泥板组成,因此又被称作“创世的七块泥板”。该史诗大约创作于公元前2000年代中期,是在苏美尔创世神话基础之上创作而成,全文现存约1000多行,用阿卡德语写成。19世纪中叶,随着对两河流域地区考古工作以及楔形文字解读工作的开展,这部埋藏在地下的文学作品开始呈现在现代人面前。该史诗最初由英国人于1848年至1876年在尼尼微阿淑尔巴尼帕图书馆遗址(位于现在的伊拉克摩苏尔)中发掘出土。1902年至1904年,德国考古队在亚述帝国首都阿淑尔城遗址又发掘出了该史诗的亚述版本。在这个版本中亚述人用阿淑尔城的主神替代了马尔杜克神的位置,并且拉赫姆神和拉哈姆神成了阿淑尔神的父亲和母亲,这种变化在第一块、第六块和第七块泥板中体现得最为明显。随后,哈佛大学和芝加哥博物馆在1924年至1925年期间,在基什遗址中发掘出了完整的新亚述版本中的第一块和第六块泥板。1928年至1929年期间,德国考古队在乌鲁克遗址发掘出了新亚述版本的第七块泥板。通过以上考古发现和从古物市场购买的泥板残片,这部史诗大体上被复原,只有第五块泥板残缺较为严重。
伊拉克博物馆展出的古代两河流域文明文物。新华社发
与考古工作同时进行的是对《埃奴玛·埃里什》史诗的翻译工作,且随着考古工作的逐步发展,对该史诗的翻译工作也不断深入,相继出现了许多译本。不过截至目前,国内尚无直接从该史诗楔形文字翻译的中文版本,现存的中文译本都是从英文或日文译本翻译而来,存在一些不够准确的地方。
以后世眼光审视,当初两河流域神话的编撰者们其实是从他们所处的地域获得灵感。今天,我们如果在一个有雾的清晨站在伊拉克的海岸边,站在入海口的沙特—埃勒—阿拉伯,我们将看到这样一番景色:低矮的乌云笼罩着地平线;由地下渗出或是河水泛滥而来的大量淡水与波斯湾的咸水混合在一起;在形成景观的低矮泥滩中,可见度较低;在我们周围,海洋、天空和大地混合在一片朦胧、模糊、水一样的混沌中。我们所见,也正是两河流域神话的古代讲述者们经常目睹的景象。《埃奴玛·埃里什》史诗中记载:
“上界,天尚未命名,下界,地尚无称谓之名,此时,原初之父阿普苏,木恩木生养他们全体之母提尔玛特,他们的水(淡水和盐水)融为一体。草地还没有形成,见不到芦苇的繁茂。诸神〔还〕都不曾现形,天命也还没定。此时,诸神在那混合之水中被创造出来。(男)神拉赫姆与(女)神拉哈姆现出身形,(并且)有了名称。他们年龄增长,身材增高期间,创造了胜似他们的安沙尔和基沙尔。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过去。他们的儿子安努,不亚于父祖。安沙尔将长子安努做成(与自己)一个模样,而且,安努又生了活像他的努底姆德。”
上述内容描述的正是这样一幅图景:当太阳升起时,大块陆地在薄雾中浮现,随后有一条分割线将天空与水、水与陆地分离开来。这一神话中,最先从混沌中浮现的神灵是拉赫姆和拉哈姆,代表淤泥。然后是安沙尔和基沙尔,代表天空和大地的孪生地平线。安沙尔和基沙尔生了安努,安努接着生了埃阿(恩基)。在同一时间或稍后,一些较小神灵从阿普苏和提尔玛特处出生了。
根据《埃奴玛·埃里什》记述,众神灵出现以后整日争吵打斗,使阿普苏和提尔玛特不得安宁。于是阿普苏决定灭亡这些不安宁的神灵。智慧之神埃阿得知以后,先发制人杀死了阿普苏。埃阿将阿普苏杀死之后,建造了神圣的正义大厅,命名为“阿普苏”。不久后埃阿生下了一个男孩,这便是后来创造万物和人类的主神马尔杜克(史诗主角)。
阿普苏死后,其妻提尔玛特召集大军前来复仇。诸神积极应战,推举马尔杜克前去迎敌,最终马尔杜克杀死了提尔玛特,随后作为胜利者开始安排天地秩序。接着马尔杜克又创造了人类,人类被神灵创造出来之后为神灵提供服务,史诗也至此结束。
该史诗故事真实反映了当时两河流域居民的一些观念:一、描述了世界如何形成,宇宙秩序如何建立的重大问题;二、提出人类必须是诸神的仆人,为神服务;三、在证明马尔杜克极高权力合法性源自其英雄事迹的同时,也间接证明了当时两河流域国王(人间主宰、人间神)的合法性。
古代两河流域创世神话的主要特点
通过对古代两河流域创世神话和史诗的梳理和分析,我们可以发现其具有多样性、继承性、政治性和现实性的显著特征。几个特征之间互相联系、互相影响,共同反映了两河流域当时的社会政治和宗教文化现实。
1.古代两河流域创世神话的多样性
在古代两河流域,不同时期、不同城邦会出现不同版本的创世神话,即使在同一时期的不同城邦或者同一城邦的不同时期,也会出现内容各异的创世神话。
苏美尔文明早期,在村落过渡到城邦之时,苏美尔地区便形成了几十个相互独立的城邦,虽然基什、乌鲁克、乌尔、拉加什和温玛都试图统一苏美尔地区,但并未成功。此后即使阿卡德王朝统一了两河流域大部分地区,但苏美尔各城邦也并未完全臣服,仍具有很强的离心力。阿卡德王朝末期,苏美尔各城邦开始纷纷独立。阿卡德帝国灭亡之后,库提人对两河流域进行统治,但主要控制了北部阿卡德地区,南部苏美尔地区基本上保持自治地位。库提人被赶走后,乌尔第三王朝统一了苏美尔地区,但苏美尔人的王朝统治较为短暂,百余年后便退出了历史舞台。整体来看,苏美尔文明时期的政治状况以城邦分立为主要特征。乌尔第三王朝灭亡后,两河流域成为由多个王国组成的拼盘状态,南方以伊新、拉尔萨为主,北方以亚述、埃什努那为主,共存长达两个世纪之久。直到古巴比伦王朝第六王汉谟拉比时期,两河流域实现统一,在此之前古代两河流域的政治形势较为松散,多城邦、多政权并立。古代两河流域从文明之初便是一个宗教色彩浓厚的地区,每个城邦有自己的保护神。为了宣扬和提升本城邦的保护神,便创作了各种以其城邦保护神为主角的创世神话,所以古代两河流域的创世神话版本众多、内容多样、创世主神各异,呈现出多样性特点。
2.古代两河流域创世神话的继承性
苏美尔人虽然没有形成专门完整的创世神话,但从存世的文学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出其创世神话的基本思想。乌尔第三王朝灭亡,苏美尔人退出政治舞台之后,其创世思想被后继的巴比伦人继承。首先,巴比伦人将苏美尔人创造的各位神灵完全纳入了自己的宗教体系,只是给这些神灵起了一个阿卡德语的名字,各位神灵的属性和职责没有改变。其次,在创世神话方面,巴比伦人在创世神的选择、创世情节方面都吸收和继承了苏美尔人的创世思想,比如巴比伦人的洪水神话《阿特腊哈西斯》,在关于人类起源描述中,创造人的方案由水神埃阿(恩基)提出。埃阿和其他女神帮助大母神宁图完成了造人活动,创造人类的主角是水神埃阿。在一篇古巴比伦时期的分娩咒语中,关于人类起源的描述中同样是埃阿提出造人方案,宁图或宁胡尔萨格创造出人类。上述两篇与创世神话有关的内容片段,在造人主角选择上与苏美尔人的《恩基和宁玛尔赫》神话中的主角选择是相同的,造人情节也存在很大相似,都提出人类是主神与大母神合作的结果。同样苏美尔人的《恩基和宁胡尔萨格》神话中宁胡尔萨格的名称和职能也被巴比伦人继承过来。因此我们认为,巴比伦时期的创世神话对苏美尔人的创世神话有较多的吸收和继承。即使当巴比伦城成为统一整个两河流域王国的都城,马尔杜克成为创世神话歌颂的主角之时,巴比伦人的创世神话中也包含着从苏美尔人那里承袭而来的各路神灵。亚述时期,亚述人在统治稳定之后积极学习吸收苏美尔人和巴比伦人的宗教文化,表现在创世神话方面更是如此。亚述人的创世神话实际上是对巴比伦人创世神话《埃奴玛·埃里什》的简单改编,只是将前者内容中的神灵世系、主神名称和城邦名称换成亚述人自己的神灵名称和城市。纵观整个古代两河流域的创世神话,可以清晰地看出其具有较强的连续性和继承性。
3.古代两河流域创世神话的政治性和现实性
神话并非凭空想象,而是社会现实生活的真实反映。古代两河流域创世神话编撰的目的之一是为国家统治服务。史诗主旨宣扬人类为神灵服务,绝对服从于神。而国王则极力宣扬君权神授,国王的统治权来自神灵、代表神灵进行统治。古代两河流域的创世神话,尤其是创世神角色的选择方面,则与其所处时代的政治状况密切相关。古代两河流域神灵众多,每个城邦都有自己的保护神,为了提高保护神的权威,城邦保护神便成为当地城邦的创世神首选。但在城邦林立,单一城邦无法统治其他城邦时,就存在某一城邦吸收和引进其他城邦保护神与本城邦的神灵共同创世的情况。因此,从苏美尔时期至汉谟拉比统一两河流域之前,两河流域创世神话的角色选择上,存在着城邦保护神独立创世或者城邦保护神和其他重要神灵共同创世的情况。在汉谟拉比统一两河流域之后,巴比伦城成为整个两河流域的政治中心,巴比伦的守护神也就成为创世史诗中最有权势的神灵。在最著名的创世史诗《埃奴玛·埃里什》中,史诗主角马尔杜克在诸神中的位置其实就是巴比伦城在两河流域诸城邦中地位的反映。此后,亚述帝国统一两河流域后,同样出于政治现实需要,将其城邦保护神阿淑尔提升为诸神之主。由于亚述人之前在文化领域相对落后,创造不出自己的创世神话体系,只有将巴比伦人的创世神话加以改造使之成为自己国家和民族的创世神话。于是神话主角发生更迭,阿淑尔代替马尔杜克成为诸神之主,阿淑尔城代替巴比伦城成为大地的中心。古代两河流域各时期的创世神话中,创世神角色的选择都与该地区政治发展和现实需要密切相关,具有一定的政治性和现实性。
国内对古代两河流域文明及创世神话的研究历程
古代两河流域和古代中国同属世界上最早诞生的第一批原生文明,但两地相距遥远,历史上并无直接联系。公元前539年,新巴比伦帝国被波斯帝国征服,两河流域文明逐渐消亡。16世纪80年代之后,西方耶稣会传教士来华传教,也带来了一些关于古代两河流域文明的史地知识。清朝康熙年间,比利时传教士南怀仁的《坤舆图说》就提及巴比伦城和空中花园。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清朝一些士大夫开始搜集域外的史地知识,一批记载海外知识的著作相继出现。比如魏源编撰的《海国图志》中提到了巴比伦;徐继畬的《瀛寰志略》记载了古巴比伦和亚述的历史。1902年,上海广智书局出版了日本人北村三郎著、赵必振译的《亚西里亚巴比伦史》,该书是中国出版的第一部关于古代两河流域文明的译著,为国人了解古代两河流域文明提供了素材。进入民国之后,关于两河流域文明的译介作品开始大量出现,1912年陈裕菁撰写的《上古巴比伦法典》一文,介绍了《汉谟拉比法典》的发现和主要内容。1917年,商务印书馆出版了山西大学堂翻译的米埃尔斯著的《万国通史》等。除翻译之外,这一时期国内学者还开始撰写文章介绍古代两河流域知识,同时两河流域知识也开始编入各级学校的教科书,由此国内对古代两河流域文明的认识大有提高。
在国内亚述学作为学科诞生之前,对古代两河流域神话进行翻译和研究的主要有两位学者,一位是国学大师饶宗颐先生,另一位是外国文学专家赵乐甡先生。饶宗颐先生是我国第一位将《埃奴玛·埃里什》史诗全文翻译成中文的学者,译著起名为更容易理解和更贴切的《近东开辟史诗》。除了翻译史诗外,饶宗颐先生还探讨了近东与远东地区多个民族的开辟神话以及造人神话的异同,对此做出了开拓性的研究。赵乐甡先生则根据日文材料翻译出版了《吉尔伽美什—巴比伦史诗与神话》,这部译著包括14篇古代两河流域的神话或史诗,其中包括古巴比伦王朝最著名的创世史诗《埃奴玛·埃里什》。进入21世纪之后,年轻学者国洪更、宋娇等也加入了古代两河流域创世神话研究的队伍,发表了相关论文。
从学科发展角度而言,在国内亚述学诞生之前,由于无法释读原始楔形文字、缺乏原始资料,我国相关领域学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只能根据西方学者的研究成果做一些译介性工作。20世纪80年代,我们建立了自己的亚述学学科,开始按照国际标准培养亚述学研究人才。从此之后,我们有了能够释读楔形文字、能够从原始资料出发独立开展学术研究的专业人才。经过近四十年发展,国内已建立亚述学五个博士学位授权点、十余个硕士学位授权点,专业从事亚述学研究的学者达到了20人左右,出版了大量的专著和论文。我国的亚述学已经成为国际亚述学界一支不可忽视的研究力量。2018年开始,国家社科基金设立“冷门绝学”研究专项,对从事具有特殊文化价值的冷门学科学者进行立项支持。2024年开始,中国历史研究院设立“冷门绝学学科发展扶持计划”,对“冷门绝学学科”进行资助发展。中国的亚述学学科由此获得更多发展机会。我们相信未来亚述学学科也将为共建“一带一路”和文化建设事业贡献更大的力量。
《光明日报》(2025年03月15日 10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