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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适逢申遗成功后的首个春节,万象焕新,喜意盈天。佳节良辰,正宜读书。
正月初二,本版邀请三位作者,带领读者,探民俗根源、品传承魅力、解文化新意。薄松年深研中国年画史多年,于年画里探寻时代印记,悉心梳理传统技艺发展脉络,为读者打开洞察春节文化的一扇窗;翻开何大齐的《北京的春节》,老北京年味儿扑面而来,古都风韵触手可及;在岁时年节中,体悟古人节庆的诗意风流,在平仄韵律间感受岁月的悠长韵味。
新春佳节,其乐融融,阅读之火,灼灼其华。且让我们开启一场与世界同瞻、厚蓄学养的新春雅旅,于墨香缱绻间,阅览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之美。
作者:姜彦文(天津美术学院艺术与人文学院副教授)
2024年,中央美术学院教授薄松年著《中国年画史》在京付梓问世,作为本书的整理者,当我看到这本凝聚厚重心血的作品时,既激动,又失落。它终于出版了,薄松年却没能看到。
薄松年常教导学生,要从更广阔视角来观察作品,《中国年画史》正是其“广角”艺术史的生动范例。他曾言:“我对年画有一种特殊的、深厚的情感。”这份情感贯穿他的学术生涯,无论是在年画史研究中,还是在与学生、同行交流探讨民间美术时,都展露无遗。正因如此,他非常看重此书,力求通过它找寻、守护中华民族的文化根脉。
恰逢乙巳蛇年到来,谨以此文,略述我认识的薄松年并评介这本《中国年画史》。
缘起与理想:“填补民间美术领域的空白”
中国的传统绘画艺术,有着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遗产,具有鲜明的民族风格、独特的形式和精湛的技巧。其中,年画是民间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
作为春节的“报春花”,过去有“不贴年画就不算过年”的说法。在薄松年看来,年画不仅是节日的装饰品,它的文化价值和艺术价值更加值得关注。这恐怕也是他下功夫深研年画的主要原因。
年画产生的年代不比卷轴画晚,而且在古代经历过非常辉煌的兴盛阶段。明清时期,在文人画畸形发展、人物画日益衰落的形势下,民间年画却放出耀眼的光辉。年画的作者大多为民间艺人,有些就是农民出身,在思想感情和审美趣味上同群众较为一致。艺术上善于运用活泼生动、刚健清新的形式手法,以强烈明快的色调和热闹风趣的情节塑造动人的形象。年画艺术同群众的风俗习惯紧密相连,要求反映新春的欢愉,寓教于乐。因此,它比起其他画种更注重观赏性、娱乐性和装饰性。
年画与我国其他绘画艺术互有影响而又各具特色。但在历史上年画主要服务于社会大众(尤其是市民和农民),因而更直接地反映了群众的思想愿望,有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和“乡土味”。但随着时代发展,年画在年节里的身影逐渐淡去,转而成为独特的文化标志受到关注。
《卖年画》 何大齐 绘 图片选自《北京的春节》
薄松年认为,研究年画艺术的发展历史,研究民间画师的经验,探索民间美术的特殊规律,识别旧年画中的精华和糟粕,论述其优良传统,批判其错误观点,为新时代美术创作的发展和年画的推陈出新提供借鉴,丰富和扩大中国美术史的研究领域,是中国年画史研究的重要任务。
基于以上思考和研究而形成的《中国年画史》,是薄松年年画研究的代表作,在学界影响深远。回顾其版本沿革,1986年辽宁美术出版社初版,名为《中国年画史》;2008年湖南美术出版社再版时更名为《中国年画艺术史》。但薄松年生前多次与我提及,鉴于近些年诸多新的考古成果涌现以及历史文献资料不断更新,该书亟待大幅调整、补充乃至修正。因此,重新修订、再版此书一直是他的夙愿。
在整理此书过程中,我得以溯源这本书的最早形态与意义。它发端于1983年由纲要细化而成的讲义,1986年正式出版。彼时,年画史领域著作稀缺,仅有阿英所著《中国年画史略》,在本就根基尚浅的美术史论学科范畴内,年画史研究更是贫乏。从某种意义上讲,这还是一个有待采掘的矿藏。因此,这部著作承载起薄松年所期望的“填补民间美术领域空白”的重大意义。
通读薄松年的修订文稿,可见其以湖南美术出版社版本为蓝本,着力于内容的增删、资料补充、细节雕琢,尤其注重强化图版与图说。令人惋惜的是,部分章节修订未尽全功,有的尚处草稿雏形、仅有零散构想,留白之处屡见不鲜。我在整理时,于内容择取方面多依循他原意判断,遇拿捏不准之际,便还是以“湖南版”为准。譬如,书中第二章介绍杨柳青年画处,原稿特添“粗活”和“细活”寥寥几字,未及详述。在整理过程中,我将其置于书中讨论“卫抹子”概念之处,并做了解释,想必契合他本意。
《榴开百子 桃献千年》(木版套印) 清 图片选自《中国年画史》
视野与方法:“摸着石头过河”
薄松年是国际知名的美术史家、美术史教育家,他认为开拓年画史的研究,不是古董杂陈、资料堆砌,翻陈年老账,而是用科学的立场、观点、方法,认识年画产生的时代和社会环境,联系当时政治状况、群众的思想感情和风俗习惯及不同艺术门类间的互相影响,论述重要的作品及各时期的创作活动,从中总结经验,引出固有的规律。研究者在探索和学习中,既要利用文献和前人的研究成果,又要重视资料的进一步采集和深入群众的社会调查,尤其不可忽视对文艺理论的学习和对现状的了解。只有这样,才能对年画史的发展有较为正确的认识。
“研究这个东西就是要摸着石头过河。一开始可能感觉不到这是个什么东西,但逐渐积累资料的时候,慢慢地就会发现问题。”就像薄松年刚开始研究灶君神祃时,收集的材料都是近期的,但他仍然将各种样式的作品都收集起来,“慢慢就感觉到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本书中的很多内容,如对门神画、早期苏州年画等论述,都是他在年画领域多年探索的集中呈现。
他是美术史研究的大家,鲜为人知的是,他还藏有大量以年画和剪纸为主的民间美术作品。从陕西宝鸡到河北的大部分地区,都可见其孜孜不倦的收藏足迹。书中收录了数件薄松年年画藏品,如杨柳青年画《打銮驾》、杨家埠年画《西厢记》、桃花坞年画《武财神》等,都是重要的材料。
这本《中国年画史》就是根据薄松年历年来收集调查的资料及研究的成果完成的,以期阐述这一古老的、民间的、具有光荣传统的画种的发展历史。
使命与热爱:“年画史实在应该成为美术史的重要组成部分”
目前,从事年画史研究的人还不多,似乎算一个“冷门”,而《中国年画史》的核心要义,同时也是薄松年毕生努力凝结而成的结论,正是:“年画史实在应该成为美术史的重要组成部分。”
年画艺术根植于民间,装饰于节日,并在长期发展过程中,根据群众的审美爱好和需要,形成独具特色的画种,起着丰富人民精神生活、反映人民美好愿望的作用。它所反映的题材极为广泛,举凡人物、山水、花鸟,历史故事、小说戏曲以及当时的现实生活、时事新闻等,几乎无所不包。特别是在描绘劳动生活,反映人民群众的道德观念和宣扬传统美德方面,表现得非常突出。
薄松年对年画有着深厚的感情。儿时,街边画棚里五颜六色的年画,曾令他流连,而家里炕头曾贴着一张“草船借箭”主题年画,更是引起他对文学及历史的兴趣。由此可见,这种大众美术形式所产生的作用是不可低估的。
此外,薄松年的研究立场和视角,与他的授业恩师王逊先生有直接关系。王逊是学术界公认最早将民间美术纳入中国美术史研究框架的美术史家。他发现薄松年对民间美术的感情和兴趣,特别指示薄松年可以在这方面投入一些力量,以弥补这项空白。从那时起,薄松年利用一切机会,对民间美术进行调查,其中对年画投入最多。
从20世纪50年代中期开始,在王逊的鼓励和指导之下,薄松年运用民俗学田野调查的方法,奔赴天津、北京、山东、河南等民间美术发源地,展开实地考察,积累了大量珍贵的原始资料。
在热情之余,薄松年也在不断思考,年画艺术还有哪些问题需要关注。他认为,尽管近年来年画作品发行量增加,也涌现一些不错的作品,但纵观起来,还是存在风格不够多样,反映现实生活的作品较少,传统题材需要推陈出新等问题。薄松年认为,美术史工作者有责任通过对年画历史和理论的探讨,促进其发展。
究竟是什么力量,驱使他在民间美术这片天地中倾尽全力、无怨无悔?他曾回应说:“民间文化是经历了数千年的积淀而形成的,已经浸透到民族心灵的方方面面,它对研究中国历史的发源和延续,乃至未来的发展,都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民间文化是我们的根,根没有了,民族的精神和灵魂也就失掉了载体。因为我们的出发点和最终目的,就是给后代留下一些东西。”
《中国年画史》薄松年 著 姜彦文 整理湖北美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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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日报》(2025年01月30日 0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