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日报记者 张士英

　　打扫卫生、到小园摘菜……一大早，黑龙江省伊春市上甘岭林业局溪水林场退休职工刘养顺就开始忙活起来。“一会儿就该上人了。”刘养顺看了看挂钟，笑着说，“早些年做林场伐木工，靠林子吃饭，退休后办起农家乐还是靠林子吃饭。现在一天的收入，顶过去半个月的工资，林子不伐了，日子却越过越红火。”

　　开发建设几十年，以大小兴安岭为主的黑龙江重点国有林区超6亿立方米的木材，有力支撑了国家经济建设。然而，长期过度采伐，林子越砍越薄，林区一度陷入资源危机、经济危困的境地。

　　2014年，黑龙江省重点国有林区全面停止天然林商业性采伐，大森林得以休养生息。十年间，大小兴安岭林区从以木材生产为主向以生态建设为主转变，从“独木经济”向“多产融合”发展。

　　林子密了，野生动物多了

　　沿着广袤的松嫩平原一路向北，两侧白桦、樟子松郁郁葱葱，不时有小动物在林间穿行。爬上24米高的瞭望塔塔顶，记者见到了大兴安岭图强林业局奋斗林场防火瞭望员曹志国。

　　“当年，这些树才到我腿弯儿处。”工作30多年，曹志国见过1987年大兴安岭火灾后光秃秃的山岭，也眼见着后栽植的小树苗长成眼前郁郁葱葱的大森林，“现在我们要守好它。”曹志国说。

　　伊春森工上甘岭林业局公司红松种苗繁育基地内，一株株翠绿的红松树苗码放整齐。“过去上山造林得用四年苗，现在用两年的就行。”上甘岭林业局森林经营分公司副总经理赵鸿翼说，秘诀就在这小轻基质罐，利用轻基质技术育苗，造林成活率从过去的80%提升到95%，造林时间由一季变三季，加快促进生态系统功能恢复。

　　初秋的碧水中华秋沙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空气清新，永翠河清澈见底。“中华秋沙鸭因数量稀少，被称为‘鸟中大熊猫’。”保护区工作人员李成全说，“经过多年来的保护，中华秋沙鸭由保护区成立前的不足10只的偶见种，成为目前种群数量达200余只的常见种。”

　　“全面停伐后，随着人们生态保护意识的提升，黑龙江各林区已从过去单一保护林木林地为主，变为对山水林田湖草沙和野生动植物的系统保护和修复。”东北林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曹玉昆告诉记者。

　　如今，黑龙江林地面积已增至2162万公顷，森林蓄积量达21.58亿立方米，陆生野生动物达到500种左右。

　　生态美了，产业旺了

　　优美的环境让野生动物寻回了栖息地，也让林区发展觅得新机遇。

　　在伊春森工上甘岭林业局溪水林场林下种植大棚里，猴头菇早已采摘完毕。“今年试种了一万袋，一上市就被订购一空。”溪水林场党支部书记秦瑞亮介绍。

　　“之前靠伐树，产业很单一，停伐后林场转型，搞多种经营。”秦瑞亮向记者细数起来，“不仅有林下种植，俺们这产业可多了，湖羊、冷水鱼、香瓜、农家院、红松坚果林……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

　　走进大兴安岭印象北极食品有限公司，阵阵松香扑鼻而来。生产车间里，工人们把已脱壳的松仁送进烘干车间，经加工，小松仁摇身一变成了市场的抢手货。企业负责人段小龙告诉记者，公司主做松仁的精深加工，产品出口欧美国家，今年一季度产值达330余万元。

　　“产业招商不像以前，捡到篮子里就是菜，而是按照生态立市、旅游强市理念，立足资源优势，重点发展森林旅游、森林康养、林产品深加工等绿色低碳产业。”伊春市商务局副局长王卿江拿着全市招商一览表给记者看。

　　不少外地客商看中林区的生态环境和商机，来此投资兴业，来自大连的周长杰便是其中之一。“空气清新，游客感受清凉的同时，还能品尝到森林食材，不少客人和我说明年夏天还要来。”周长杰在大兴安岭经营一家森林康养民宿，非常火爆。

　　生态美了，旅游旺了。2024年上半年，大兴安岭地区共接待游客218.92万人次，旅游花费19.79亿元，同比分别增长35.57%、88.48%。

　　林子不砍了，日子越过越好了

　　日前，记者走进绿树掩映下的大兴安岭呼中区松香猪养殖基地，100多头体型肥硕的生猪正在抢食饲料，基地负责人赵立正忙着给猪调制“营养餐”。

　　赵立原来在呼中林场做木材运输，林场停伐后，不得不寻找新出路。几经辗转，他在林场的帮助下养起松香猪。“两年多出栏了300多头，纯利润差不多20万元，估计市场会越来越好。”尝到甜头的赵立信心满满。

　　“伊春待客不用酒，捧出绿色就醉人……”在五营红松林海景区，讲解员魏子人正在向游客介绍。爷爷是伐木工，爸爸是护林员，魏子人算是“林三代”。“原来工作机会少，林区人都去外面闯，现在家乡的旅游逐年火爆，导游缺得很。明年我毕业了就留在景区，哪儿都不去！”

　　不伐树，咋过活？这是不少林区人停伐后的担忧。从前，本地人外出谋生。如今，依托兴安岭绿水青山发展起来的旅游业，不仅留住了本地人，还引来了外地人。

　　今年是邢铭强在伊春过的第9个夏天。“温度太凉爽了，整个城市像被森林包裹的大公园。”来伊春旅游的第二年，邢铭强和老伴儿决定在当地买房，当候鸟老人。在他的带动下，已经有40多人在伊春买房，旅居养老。

　　由伐木到造林，由采山到种山，黑龙江林区人养护好生态，守住了金山银山，老林区焕发出新活力。

　　《光明日报》（2024年09月20日 10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