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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文学家张邦奇与湖广乡试

来源:光明网-《光明日报》2024-04-08 0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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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张清华、高建旺(分别系北京开放大学副教授,吕梁学院副教授)

  《张文定公文选》收录了《湖广乡试录序》。这篇“序”有如下记载:“幹与教谕魏纶寔主其事。……幹谨拜稽首,为之序。”(《张文定公文选》,沈乃文主编《明别集丛刊》,第2辑,第19册,第366页,黄山书社,2013)《湖广乡试录序》收录在《张文定公文选》卷之十六“序”下,该卷另有《读书录要语序》《戊戌同年会录序》等。这些“序”,从行文看,毫无疑问,是张邦奇的作品,如《浙江乡会录序》云:“齿序为录,而属予序。予闻……”(《张文定公文选》,第369页)因此,《湖广乡试录序》,按理应为张邦奇所作,但从引文看,“幹”与魏纶并举,并“为之序”,因此,“幹”应为《湖广乡试录序》的作者,而非张邦奇。这种一卷之中,“序”作者前后不一,颇为蹊跷。

  张邦奇,字常甫,别号甬川,卒于嘉靖甲辰(1544),谥曰“文定”。《张文定公文选》,题为张邦奇撰,但实际上是张时彻编。文集前有两篇序可证,一篇写于嘉靖己酉(1549):“东沙子以诸父评骘其宦业学行以传。选其文三十有九卷刻之,用垂来祀。”(邹守益《张文定公文选序》,《张文定公文选》,第213页)另一篇写于嘉靖庚戌(1550):“榖视学江右,获侍抚台司马东沙张公。……间于考政之暇,尝出《甬川先生文集》,命榖序诸首简。公盖先生诸父也,其于先生所谓文词,编次精约,意在必传。”(许榖《刻张文定公甬川先生文集序》,《张文定公文选》,第214页)

  “东沙张公”,即张时彻,其字惟静,嘉靖二年(1523)中进士,别号“东沙子”。“诸父”之称,是因张时彻与张邦奇同宗:“时彻与洞云公(张邦奇)同五世祖,知尚书为详,故得论次其事。”(张时彻《芝园定集》)张邦奇官至礼部尚书,地位显赫,所以,在其去世之后,“诸父”张时彻,“论次其事”,编《张文定公文选》,亦在情理之中。如是,《湖广乡试录序》的收录,并非张邦奇自己所为,而是张时彻编次的结果。那么,《张文定公文选》收录《湖广乡试录序》的原因是什么呢?

  在《张尚书传》中,张时彻透露出了一些讯息。张邦奇出任湖广提学副使,主抓教育,崇尚孔、颜,端正学风,“乃孜孜厉楷范,迪正道,与诸生谈议,辄披肝腑,根极旨要,必人人寤畅乃已。凡所物色,必卓伟蜚誉之士也。”(张时彻《芝园集》)。所以,楚地士人,在教育方面,受其影响较大,故有美称“张提学”云云。

  “凡所物色”,也非虚言,确有事例,并且是两次。一次是正德丙子(1516):“巡按湖广监察御史张翰谓国家图治……走币聘幹等,而提学副使张邦奇取士一千七百有奇。”(张邦奇《张文定公文选》,第366页)一次是正德己卯(1519):“综理既定,乃合提学副使张邦奇陶简士而三试之,取士八十有五。”(孙重《湖广乡试录序》,龚延明主编《明代科举录选刊·乡试录》,第5573页)明代乡试,试士之前,一般先由提学副使选士,又如:“乃合提学副使臣许宗鲁所取士二千四百有奇,棘院试之。”(郭日休《嘉靖七年湖广乡试录序》,《明代科举录选刊·乡试录》,第5604页)

  由此可见,张邦奇与湖广乡试确有牵连,但仅仅限于试士之前的“陶简”。至于写序,并非其职责所在。众所周知,明代乡会试,试必有录,录必有序。序的写作者为两名考试官,分别写前序与后序,这是制度安排,如嘉靖戊戌(1538)会试:“礼部尚书臣某举旧典,以考试官请。上命臣顾鼎臣、臣张邦奇莅其事。”(顾鼎臣《顾文康公文草》卷四《嘉靖戊戌会试录前序》)显然,顾鼎臣作《嘉靖戊戌会试录前序》、张邦奇作《嘉靖戊戌会试录后序》,都是分内职责,而《嘉靖戊戌会试录后序》也见于《张邦奇集》。

  就“正德丙子”湖广乡试而言,两名考试官,也有据可查,分别是儒学教谕林幹与魏纶。二人所作之序,也分别见于《正德十一年湖广乡试录》(《明代科举录选刊·乡试录》,第5543页),故上文所提“幹与教谕魏纶寔主其事”之“幹”,应为林幹。

  撰写乡试录序,是明代考试官职责。对身历科举的张时彻而言,这点常识不会生疏,所以,在《张文定公文选》中,收录《(正德丙子)湖广乡试录序》,是明显的“编次不精”。若要解释,或是张时彻有意为之,旨在佐证“张提学”之美称。在《张文定公文选》中,另外录《湖广乡试录后序》一文,也可证实。上文已经提到,张邦奇也以提学副使的身份参与了正德己卯的湖广乡试。较为奇特的是张时彻不收《(正德己卯)湖广乡试录前序》,而是收录了《(正德己卯)湖广乡试录后序》,且在关键之处,似有混淆之嫌:“正德己卯,滥试事于兹。”(《张文定公文选》,第367页)按理,“滥试”是谦辞,前置写序作者,无需回避。翻检《明代科举录选刊》,存有《(正德己卯)湖广乡试录后序》,虽为残缺,但“湖广乡试,例取士八十五人”至“清滥试事于兹”,保存完整(《明代科举录选刊·乡试录》,第5603页)。“清”为此序的写作者,即刘大清。收录在《张文定公文选》的《(正德己卯)湖广乡试录后序》,若非甄别,混淆为张邦奇的作品,极有可能。

  因此,张时彻编《张文定公文选》时,收录并非张邦奇所作之序,手法尽管有些刻意,但其文献价值也值得一提,即弥补了《明代科举录选刊》所收《(正德丙子)湖广乡试录序》《(正德己卯)湖广乡试录后序》的不完整。

  对照《张文定公文选》,《明代科举录选刊》所收《(正德丙子)湖广乡试录序》,在“提学副”后,缺如下文字:“使张邦奇取士一千七百有奇,亦以时集。维时镇守太监杜甫、巡抚都御史秦金、总督侍郎刘丙、总兵都督同知杨英分守,太监梁英、吕宪、副总兵李瑾、清戎监察御史高越,翼励士气,其志惟同。太监。”(张邦奇《张文定公文选》,第366页)这种补充使《明代科举录选刊》所存“提学副李文、郎中唐锦”的文意,不再生硬,从而变得顺畅;《明代科举录选刊》所收《(正德己卯)湖广乡试录后序》,在“岂其侈词章、炫朝夕而已”后,缺:“乎?夫益懋厥植以见诸谋猷,与川岳争高深焉,而膍羙乎隆古之士,吾非诸士之望而谁望哉?故于试事之竣,既录其文与名,又辞以进之。”(张邦奇《张文定公文选》,第368页)

  经过上述讨论,《(正德丙子)湖广乡试录序》与《(正德己卯)湖广乡试录后序》,存于何书,完整还是残缺,作者为谁,原貌为何,以及张时彻编录旨趣,始可明了。

  《光明日报》(2024年04月08日 13版)

[ 责编:孙宗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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