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日报武汉一线报道组记者 季春红

　　2020年春节，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阻止了人们回家团圆的脚步。病毒肆虐，武汉告急，湖北告急，42000多名医护人员，从全国各地快速集结逆行而上紧急驰援，从病毒和死神手中抢回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这场战斗中，白衣天使们身披铠甲，直面病毒，工作在最危险的地方，被口罩、护目镜遮盖住的脸庞，即便是最熟悉的同事，也很难辨认出来。在病房里，患者们也只能通过他们的声音和体态来辨别他们是谁。

　　患者们都有一个美好的愿望——等到疫情结束时，能够看一眼口罩背后那个真实的面孔，当面向自己的救命恩人道一声，谢谢！

3月11日，季春红（右）在湖北中西医结合医院。柯皓摄/光明图片

　　疫情期间，在中央指导组宣传组的指导下，由中国摄影家协会牵头在湖北建立的一支特殊的摄影队伍，实施“天使造像肖像摄影工程”，为奋战在抗疫前线的援鄂医护人员拍一张照片，用影像的方式记录这段抗疫历史。在疫情发生后立刻投入一线报道的光明日报应邀参加了这项工作。我们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为每一位医护人员拍一张摘下口罩的照片，让更多的人记住英雄的面孔。白衣天使们同时间赛跑，一幕幕可歌可泣、感动天地的故事被摄影师们凝聚成一幅幅经典的照片，并通过纪录片《见证》，向人们真实再现一线医护人员心怀大爱，不畏生死，迎难而上的奉献精神。

　　北京协和医院国家援鄂抗疫医疗队，是我在武汉拍摄肖像的第一支医疗队，也是新冠肺炎患者救治任务最重的医疗队之一。镜头里，医护人员因长时间佩戴口罩与护目镜，在脸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勒痕，而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更是感动着我，泪水无数次模糊了相机的取景屏。印象比较深的是2月24日，我给北京协和医院国家援鄂抗疫医疗队拍照时，一位刚刚从重症监护室下班回到住地的护士，摘下口罩的瞬间显得格外轻松，并在同事的围观下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后来才知道，当天夜里，在她和同事们的努力下，一位重症患者从死亡线上被拉了回来。

吉林省第九批支援武汉医疗队队员孙文闻。季春红摄/光明图片

　　拍摄中，我了解到此次援鄂医疗队中，有很多90后队员，甚至还有00后，他们大多数人在家长眼里还是个孩子，却在国家最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冲向一线，把自己的生死与国家的危难捆绑在一起。北京协和医院国家援鄂抗疫医疗队中，约有三分之一的队员是90后。以至于北京协和医院党委书记张抒扬在谈到如何看待90后、00后在此次抗疫中发挥的作用时，眼圈都红了，哽咽着说：“这场战疫让我们看到了生命的脆弱，疾病的残酷无情，但也让我们看到年轻人坚定的信念。我们从他们身上看到了新生代的力量，看到了国家的希望。”

　　3月15日，在结束了吉林、陕西、浙江三支支援武汉疾控队拍摄任务后，我跟随疾控队前往华润武钢总医院开展流调，在病房里见到了正在为病人输液的90后护士王莹和张婕，尤其是张婕身上斜挎着的用饮料瓶改制的笔筒和工作手机袋颇为显眼。她说，因为防护服没有口袋，巡查病房时不方便携带东西，自己突发奇想做了一个。晚上我发照片给她时，在微信里称赞她是逆行的英雄，她回复说自己只是一个孩子。我听完这句话，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她用最朴实的话，最朴实的行动，恪守医者救死扶伤的铮铮誓言，在这场灾难中守护着患者的生命，让我非常感动。

　　江苏支援湖北医疗队是我拍摄人数最多的，约有500多人。其中，第五批江苏省队有302人，主要负责武汉体育中心方舱医院。接到拍摄任务时，正是方舱医院新冠肺炎患者康复出院人数最多的时候。3月2日那天，有100多人康复出院，创下了单日出院人数最高。在现场，我看到一位治愈出院的老人，双手合十，向现场的医护人员鞠躬致谢，感谢他们不远千里来武汉参加救援，治好了自己的病。医疗队联络人丁雅琴后来告诉我，从2月13日接诊到3月8日休舱，他们完成了576位新冠肺炎患者的救治任务。丁雅琴说：“你们为抗疫一线医护人员拍照，为我们留下了非常珍贵的影像。武汉是我们战斗过的地方，照片浓缩了我们在方舱医院抗疫的过程，有很多难忘的故事，值得一辈子珍藏。”

北京协和医院国家援鄂抗疫医疗队队员陈雨。季春红摄/光明图片

　　第三批江苏支援湖北医疗队是最后一批（4月12日）撤离武汉的。3月30日，国际医生节那天，我给联络人李速打电话，才了解到他们刚刚接管武汉市肺科医院，因为那里多为重症患者，压力非常大，医生们上午9点进病房，一直忙到下午4点，为抢时间顾不上吃饭、喝水，出来时几近虚脱。一个月前，我曾在江边为医疗队拍照，队员们告诉我：“这些照片很暖心，舒缓了紧张的心情，让我们更有动力投入到更艰苦的战斗中。”我暗暗想，希望这些照片继续为他们加油鼓劲！

　　张抒扬说：“决胜武汉疫情的最后关头，这些精彩的照片成了医护人员最好的精神食粮。为了缓解工作压力，队员们每天会在微信群里发20张左右的图片，186人的图片，足足坚持了一个多星期。这些照片鼓舞了士气，让大家在工作之余有一种非常暖心的期待。”还把这些照片做成小动画，一个不差地呈现在北京协和医院的新媒体平台上，与读者互动为英雄摘下口罩，“看见最美的你”。

　　从2月24日到4月5日，历时40多天的时间里，我用手中的镜头，把1000多名援鄂医疗队队员摘下口罩的瞬间定格在画面中，与中国摄影家协会等单位共同完成了为42000多名医护人员拍照的“天使造像肖像摄影工程”。这里的每一幅照片都有着一段惊心动魄的战疫故事，每一个面孔，都折射医者仁心，每一个眼神，都闪耀人性光辉，每一张肖像，都将个人逆行与中国战疫定格为永恒的瞬间，成为2020年春天里，14亿中国人的集体记忆。

　　《光明日报》（ 2020年04月24日 0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