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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大学藏战国竹简或予《诗经》新释义

来源:光明网-《光明日报》2019-10-14 0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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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窈窕淑女还是“要翟”淑女

安徽大学藏战国竹简或予《诗经》新释义

光明日报记者 常河 光明日报通讯员 汪涛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句家喻户晓的名句出自《诗经》第一篇《周南·关雎》。唐代孔颖达作《毛诗正义》:“窈窕者,谓淑女所居之宫形状窈窕然。”因此,关于“窈窕”的解释,尽管学界意见不一,但大致认为是指容貌姣好。

  但这一流传千年的说法,可能随着安徽大学公布安大藏战国竹简本《诗经》初步整理研究成果而被“颠覆”。

  经过专家研究,安徽大学馆藏的竹简上“窈窕”甲骨文写作“要翟”,读为“腰嬥”,意思是腰好,也就是身材匀称美好。同样出现歧义的还有《诗经》中另一名作《硕鼠》,过去多认为“硕鼠”是大老鼠,而“安大简”本作“石鼠”,读为“鼫鼠”,意为昆虫蝼蛄。

  中国文字学会会长黄德宽认为,简本《诗经》中的大量异文,为古文字学、文献学、汉语史研究增添了宝贵的新材料。

安徽大学藏战国竹简或予《诗经》新释义

竹简脱色前后对比图 资料图片

  何为“安大简”

  2015年,安徽大学出土文献与中国古代文明研究协同创新中心入藏了一批竹简,专家经过鉴定和样品年代检测,确认其为战国早中期竹简,问世时间约在公元前400年至公元前350年之间。

  “刚拿到这批竹简的时候,它们就像黑乎乎的一团泥,但是从可辨认的文字来看,我们觉得这批竹简可能记录着重要的历史。”参与研究的黄德宽教授回忆起刚拿到这批竹简时的情形。

  专家在进行接剥、清洗、脱色、编联后,初步认定这些竹简由不同人抄写。“安大简”书体风格多样,字迹清晰,内容包含多种古书。目前初步认定的主要内容有《诗经》、楚史类、孔子语录和儒家著作类、楚辞类、占梦及相面类等,有些有传世版本对照,还有不少是从未见到过的古佚书。

安徽大学藏战国竹简或予《诗经》新释义

安徽大学藏战国竹简 资料图片

  其中,安大战国楚简《诗经》竹简共有编号117个,存简93支,竹简保存良好,字迹秀美。完简长约48.5厘米,宽0.6厘米,三道编绳,每支简最少书写27字,最多的达35字。

  “人们印象中的竹简是硬的,但是这批简却软得像面条,整理时需要非常小心。”安徽大学徽学与中国传统文化研究院首席顾问、国家社科基金重大委托项目“安徽大学藏战国竹简的整理与研究”首席专家黄德宽说,在整理这批竹简时,研究人员发现,竹简背后有刮痕,简首尾留白。尤为重要的是,散乱的竹简自身带编号,免去了编联之烦琐。

  9月22日,首次发布的《安徽大学藏战国竹简(一)》,是黄德宽教授与安徽大学徐在国教授等专家学者们历时4年整理研究的成果。“‘安大简’包含着丰富的古代文献,这次整理发布的主要内容是竹简上《诗经》部分的内容。”

  “安大简”本《诗经》与今本有异

  我们今天所读到的《诗经》实为汉人毛亨所传《毛诗》。传世的《诗经》虽为毛氏古文抄本,但有的诗篇疑点重重,历代《诗经》训诂学者费尽周折,难以达成共识。安大战国简本《诗经》的发现,为破解这些疑难问题提供了可能。

  “安大简”《诗经》存诗58篇,内容属《国风》,见于今本毛诗《周南》《召南》《秦风》《侯风》《鄘风》《魏风》。饶有趣味的是,简本《侯风》六篇属今本《魏风》,简本《魏风》中的大部分诗又在今本《唐风》中。黄德宽认为:“简本《侯风》就是今本《王风》,但所收的诗与《王风》并不是一回事。”这些将为研究十五国风的定名和其所涉的地域文化研究提供新的视角。

  “虽说简本《诗经》与今本毛诗大同小异,但这些‘小异’值得大家深思。”徐在国说,比如,今本毛诗《周南》《召南》后面接着排《邶风》《鄘风》,而简本《召南》后面直接排着《秦风》。又如毛诗第一章,在“安大简”里面可能是第二章或第三章,甚至有的篇目直接多出一章,如《驺虞》篇。这些“小异”对研究《诗经》文本的形成和流传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本来历史遗留下的文献就已浩如烟海,对于想要追本溯源,还原历史面貌的学者来说,要有条不紊地从里面寻出几条线索,试图把真相一点一点地串联起来,已经是件大海捞针的难事。由于秦朝一场无情的大火,更使得考据的难度难上加难。中国诗经学会会长王长华说,随着近几十年来的挖掘与海外学者们的共同努力,一大批秦代“焚书坑儒”以前的竹简文献现世,这给研究“打开了另外的窗户。”

  “这批竹简不是科学发掘品, 对其国别和时代的鉴定是判断竹简性质的重要基础性工作。这批简虽然经过了一定的流传转手,所幸没有出现严重的人为损坏。”黄德宽介绍,全部竹简叠压在一起,含有不少淤泥,各简的次序杂乱。经过清洗,竹简显示出清晰的字迹,不少简的契口残留有编绳,有的编绳呈红色。“根据地域和时代明确的竹简判断,简上的文字体现了战国楚地的文字风格,简的形制等与战国楚简也较为一致。”

  “安大简”能否让《诗经》产生新解

  “安大简”《诗经》最有价值的地方在于其丰富的异文材料,其一方面为我们更科学正确地解读诗意指明了道路;另一方面,简本与今本的对读,很多古文字字形可与今天对上,为古文字考释指明了正确的考释方向,这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古文字考释的进程。王长华说。

  徐在国研究发现,今本《诗经·鄘风》中有一篇叫《墙有茨》。其中讲“中冓之言,不可道也”,关于“中冓”的意思,学者聚讼纷纭。“安大简”记录此词的文字形式也见于甲骨文,学界考释此词表示夜晚之义,“释作夜晚于诗意甚为允洽。”

  更颠覆“常识”的是,今本《诗经》第一篇《关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中关于“窈窕”的释义。“安大简作‘要翟’,就是身材匀称美好的女子。”徐在国说,还有今本《硕鼠》,过去多认为“硕鼠”是大老鼠,简本作“石鼠”,读为“鼫鼠”,即昆虫蝼蛄。

  受“安大简”异文材料的启发,整理者们考释了一批疑难字和误释字,如“茁”“湛”“刈”“椒”“兕”等,皆为学界所接受。另外,“安大简”《诗经》出现了一些之前未见的战国文字新字和新见字形,这对于研究文字形体演变乃至文字学史都有一定参考的价值。

  对于安徽大学发布的这批研究成果,有学者认为不必担心。在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李山看来,“安大简”《诗经》的价值主要体现在文字上,那些异文对古文字考释也有积极意义。“有些问题还需要继续进行认真严谨的学术研究。”李山认为,《关雎》中出现了钟鼓和琴瑟,实际上讲的是婚姻典礼,并不是之前认为的爱情诗,如果把“要翟”简单解释为身材匀称美好,可能并不全面,“在典礼的情境下,用‘窈窕’来夸赞新娘气质出众,要比单纯描写身材美好更好一些。”

  “另外,‘石鼠’读为‘鼫鼠’可能并不准确。汉末铜镜刻有《卫风·硕人》,即作‘石人’,古人在竹简中用半个字代替一个字很常见。”李山认为,古代早先没有先进的印刷技术,古籍在传抄过程中有可能出现字词误差,比如音同意近词等,这是客观存在的。

  基于以上原因,李山说,目前在已经公布的“安大简”《诗经》中,并没有比今本《诗经》多出来的篇章,或我们没有见过的篇章,我们对其中文字上的差异要高度重视,但不用担心“背错了”。

  令人感到欣慰的是,“安大简”入藏以来,为了确保冷门不冷、绝学不绝,安徽大学采取了一系列举措推进其保护、整理和研究工作。2017年安徽大学将“安大简”的保护研究纳入“双一流”重点培育的“徽学与中国传统文化学科群”,为“安大简”的保护研究提供充分的人财物保障。

  “虞衡”是上古掌管山林川泽之官。“在‘安大简’版本的《诗经》中,就提及了上古虞衡制度,由此可见,保护自然环境在古代思想文化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而这些又与我们今天所倡导的生态文明建设一脉相承。”安徽大学校长匡光力说,“今后,我们还将组织专家学者对‘安大简’进行更加深入的研究,努力让‘安大简’焕发出新的活力”。

  《光明日报》( 2019年10月14日 08版)

[ 责编:孙宗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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