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日报记者 张士英
“虽然我头发白了,岗位退了,但我作为一名共产党员的初心没有改,宁肯把心血熬干,让油田稳产再高产的誓言没有变。”9月26日,在大庆油田发现60周年庆祝大会上,王启民受邀发言,铿锵有力的话语,赢得雷鸣般的掌声。而这一天也恰好是王启民83岁生日。
做实验、指导科研人员……在大庆油田公司办公楼的16层,王启民还是每天到办公室。用王老的话说,这一辈子与油田结缘,已经分不开了。
1961年,23岁的王启民从北京石油学院毕业来到大庆。此后,油田技术开发的每一个关键节点,都有他瘦弱而刚毅的身影。
油田开发初期,国内没有大庆这种大型陆相砂岩油田开发的经验。当时,外国专家断言,中国靠自己的力量开发不了这么复杂的油田。王启民不信邪,写了一副大红对联贴在门上:“莫看毛头小伙子,敢笑天下第一流”,横批“闯将在此”。“我故意把‘闯’字中的‘马’写得很大,出了‘门框’。心里想着要靠自己的力量,闯出油田开发之路,为祖国争光,为民族争气。”多年后,王启民仍然记忆犹新。
闯出去,这是一个艰难的承诺。20世纪60年代,“温和注水”是国内外油田普遍采用的开采方式,但大庆油田注水仅3年,采收率就下降到5%,油田被“水淹”了一半。王启民受命查找原因。根据大庆油田地下油层厚薄不匀的特点,他提出一个大胆的构想:采取“高效注水开采方法”——这是对“温和注水”理论的颠覆。王启民在一口已经废弃的油井上反复试验,终于,这口井日产量迅速回升。此后,应用“高效注水开采方法”使一批油井成为百吨高产井。
为了给油田全面提高采油速度提供实践依据,王启民和同事们又捆起行李卷,住进了中区西部试验区。白天,他们带上干粮,到井上去调查,取资料,晚上进行分析比较,画油水变化曲线,确定需要调整采取措施的井号层位,编写施工设计,常常干到半夜。
为了核准每一个数据,画准每一条曲线,搞清地下油水每一个微小的变化,王启民在不到9平方公里的试验区,在地层的夹缝里、在油和水之间,整整干了10年。
随着油田开采程度的加深,地下情况不断发生变化,旧的矛盾解决了,新的矛盾又产生了。到1975 年,试验区主力油层产量下降幅度增大,油井平均含水上升到54%,这意味着油田的命运又一次面临兴旺与衰竭的考验。
王启民和同事们又穷十年之功,采集并分析了1000多万个数据,创出了“分层开采”的方法,不仅保持了试验区中含水期的高产稳产,同时,绘制出了大庆油田第一套试验区高含水期地下油水饱和度图,终于摸清了油水在平面上和剖面上的分布情况,研究了油水的层间矛盾、平面矛盾、层内矛盾及其演变过程,揭示出了油田不同含水期开采的基本规律和稳产办法。
长期高强度野外作业、冰雪严寒,让王启民这个曾经的国家三级运动员患上了严重的类风湿强直性脊椎炎。现在,王老走路总是哈着腰。
20世纪80年代初大庆在稳产10年后,逐步进入高含水期,油层里的水越来越多,油却越来越少,很多人认为,大庆油田已经走到了尽头。“铁人王进喜当年‘宁肯少活二十年,拼命也要拿下大油田’,我们这一代‘宁肯把心血熬干,也要让油田稳产再高产’!”王启民亦如当年,那股不服输的劲又上来了。
这一次,他瞄准了在国内外含油量被戏称为“只够炒菜用的”厚度只有0.5米的表外储层,这是国内外公认的“不能开采的禁区”。“石油开采不仅是吃肥吃瘦,还得啃骨头、榨骨髓。禁区既然是人设定的,人就可以打破它!”王启民说。历经7年反复实践,通过对1500多口井地质解剖、分析,4个试验区45口井的试油、试采,一次次失败、一次次纠错、一次次实践,终于,他成功摸索出一套“薄差层”开发技术。这项技术使大庆油田新增地质储量7亿多吨、可采储量2亿吨,相当于又找到了一个大油田。
作为科技兴油保稳产的大庆“新铁人”,几十年,王启民勇闯勘探禁区,挑战开发极限,攻克一道道技术难关,创造多项世界纪录,成功解决了大庆油田开发建设中一系列核心技术难题,为大庆油田连续27年年产原油5000万吨以上作出突出贡献。
“走进新时代,站在新起点,大庆油田将同伟大祖国一起,迈上新的长征路,我作为科研人员,也要走好科技兴油的长征路,为打造数字油田、智能油田、智慧油田努力奋斗。”在王启民眼里,科研创新的捷径就是最远最艰苦的那条路,他常和年轻人讲,搞创新有“三字经”:铁、傻、智。铁,就是要有铁人精神,要有强烈的创新意识,要有钉子精神,盯住问题牢牢不放,必须解决掉;傻,就是要能吃苦,能耐得住寂寞,能无私奉献,甘于十年磨一剑;智,就是要有智慧、得聪明,善于总结、分析、研究。
“非常光荣。”谈及刚刚获得的“人民楷模”国家荣誉称号,王启民说,“荣誉虽然颁给我个人,但我只是千千万万石油工作者中的一个代表,荣誉属于整个大庆油田,属于全体大庆石油人。”
《光明日报》( 2019年10月03日 0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