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哉乾坤内吾道长悠悠
——文史大家冯其庸与《光明日报》
光明日报记者 郭超
“往事如烟似梦中,先生依旧笑谈雄。分明謦欬皆珠玉,谁信今朝转眼空。”这是12年前冯其庸先生怀念启功先生的诗作《哭启功先生》中的几句。如今,冯先生也遽归道山,曾经亲炙他的后学,也不免生出一如当年冯先生的感慨。
“80岁以后,还在买书、读书、求学问。80岁以后,还登山采风,行万里路。80岁以后,还参与创建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并亲自设计了课程体系。”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教授孟宪实这样评价冯其庸先生。
冯其庸先生 光明图片/视觉中国
孟宪实曾任冯其庸先生的助手,1月4日,光明日报“光明学人”版开年第一期,刚刚发表了他撰写的文章《冯其庸的“大国学”》。当时,冯先生已经卧病在床,文章发表后,还是第一时间找来阅读,说:“写得不错。”
孟宪实没想到的是,1月13日他刚刚带着《光明日报》向先生讨教,仅仅过了9天,就收到先生辞世的消息。
冯其庸以红学研究闻名于世。在他之前,红学研究经历了以评点派、索引派为代表的旧红学,以胡适、俞平伯为代表的新红学。从20世纪50年代起,红学逐渐向现代红学过渡,这其中的翘楚就是冯其庸。他在《重议评点派——〈八家评批红楼梦〉序》中,从11个方面介绍了评点派的研究成果,恢复了评点派在红学发展史上应有的地位。
对于《红楼梦》的研究,他曾自述主要做了三件大事:一是考证了曹雪芹家世;二是研究《红楼梦》的抄本;三是研究《红楼梦》的思想。
他让《红楼梦》研究重新“回归文本”。他主编《红楼梦大辞典》《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汇校汇评》《八家评批红楼梦》等,为人们研究文本提供重要参考资料。
他的《曹学叙论》概括并评述了自胡适发表《红楼梦考证》以来有关曹雪芹家史资料的收集、研究、争论等成果。他主持《红楼梦》的校注工作,前后历时7年。新校注本《红楼梦》于1982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冯其庸先生还主编了大型学术专刊《红楼梦学刊》,从1979年创刊至今,一年4辑,从未间断。作为主要开创者和实际主编人,为此付出的心血和精力,可以想见。
冯其庸先生造诣精深,不仅限于红学方面。他还是博学多才的文史大家,在中国文化史、古代文学史、戏曲史、艺术史等方面,都卓有成就。
收藏家李经国曾经常到冯其庸先生寓所瓜饭楼小坐。“听先生忆往,听先生讲红学,听先生讲诗词,听先生讲篆刻,听先生讲汉画像石,听先生讲园林艺术,听先生讲紫砂工艺。”李经国经常为他的博学而惊叹,为他转益多师的治学态度而折服。
他集学者、诗人、书画家于一身。冯先生的画学青藤白石,而钟情石涛、石溪、石田、昌石,先生曾名自己的画室为“五石轩”。其画为大写意,笔法灵动,雄浑典雅,畅快而变化无穷,元气淋漓,情深意厚,无处不透露其才情和学问。1998年5月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了冯其庸先生书画展,取得了巨大成功。顾廷龙、启功、杨仁恺、周绍良、张中行、史树青、许麟庐等著名学者、书画家、鉴定家都出席了开幕式,对冯先生的书法和绘画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更为难得的是,冯其庸先生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家庭出身,后来他自己称之为“稻香世家”。他所取得的一切成绩,都要靠自己的后天努力。杨绛曾经对他赞许有加。冯其庸曾回忆:“我当年寄给杨先生的书是《瓜饭集》,其中讲到我是从农村自学出来的。杨先生对我说,你取得今天的成就比我们付出了更多,因为你完全靠自己苦读成才。我们读书,是生下来人家把条件都给我们准备好的。”
与众多学术界的老先生们一样,冯其庸与《光明日报》有着几十年深厚的感情联结。据本报记者张玉梅回忆,2014年春节前夕,冯其庸先生打来电话,很兴奋地说:“奇事一件,我种的朱砂古梅,今年开成纯白雪梅,另一株连理缠枝古梅的新生枝开红、白两花。我拍了照片,还写了文章‘古梅奇记’,你看可以在《光明日报》发表吗?”这篇图文并茂的文章后来刊发于本报当年5月25日《图像笔记》版。
冯其庸还多次为本报撰写春联。2013年春节,冯其庸先生为本报撰写春联“空谈误国殃大事,实干兴邦建小康”。2014年春节,他又为本报撰写春联“骏马追风扬气魄,寒梅傲雪见精神”。冯其庸先生的行书刚劲潇洒,深受读者喜爱。由于身体原因,近两年,老先生没能在春节时为广大读者贺岁,他也深为之憾!
冯其庸先生对《光明日报》颇为青睐,常常会将曾刊发过的文章,曾采访过他的记者一一道来,记忆力相当惊人。对于结集出版的学术书籍,他也第一时间同报社记者联系,在《光明日报》刊发消息,充分表明了他对《光明日报》的信任和看重。
“我认为,学术最根本的目的是追求客观真理,弄清历史事实的本来面目。学术工作者毕生应以追求真理为己任。真正的学者永远是一个跋涉者,一个求索者,正像杜甫诗中所说的:‘大哉乾坤内,吾道长悠悠’。”这也可以看作冯其庸先生的夫子自道。
“‘却顾所来径,苍茫横翠微。’现在,当我们回顾冯其庸先生三十多年来对红学锲而不舍的研究和他为红学事业所作出的杰出贡献时,这两句唐诗蓦地涌上心来,其卓越的成就正像那耸立着的翠峰千叠,已经成为红学史和文学史上永远的壮丽风景了。”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叶君远如此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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