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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成和相声

2018-09-07 04:15 来源:光明网-《光明日报》 

  【艺海人心】

  作者:姜昆(中国曲艺家协会主席)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方成和相声

2018年元旦,姜昆看望方成先生。

方成和相声

方成笔下的侯宝林

  8月22日,他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两个月前他住院,我去看他,他睁了睁眼,没说什么。我与他忘年之交40年,估计,该说的话都跟我说了。

  今年元旦,我去看他,他问我:“知道我多大岁数吗?”我兴高采烈地回答:“一百岁!”他乐呵呵地说:“我1918年生人!”我说:“我小您32岁。”他说:“岁数大了,算不上来了。”突然,他又问我:“你有徒弟吗?”我说:“有啊!”“让他们好好说相声,现在我听不见新相声了!”我说:“明天我就给您送来,您抱着iPad听!”他看见我不说别的,就是相声。

  他太喜欢相声了。

  方成说:“世界有一个卓别林,中国有一个侯宝林,这都是唯一的,而且是复制不出来的。”

  他崇拜侯宝林:“他的相声没有一个字儿是废话,我得向他学,画画儿不能多一道儿。”

  方成自己说的话都跟相声似的。

  别人问他职业,他说:“我是画小人儿的。”

  别人问他学历,他说:“学化学的,‘画’和‘化’同音,将错就错画画儿了。”

  别人问他优点,他骄傲地说:“画政治漫画的!”

  别人问他缺点,他说:“不关心政治。”

  酒厂的老板见他说:“久闻大名!”他回答说:“大闻酒名!”

  方成对相声新人太好了。

  以我为例。我28岁的时候,几乎每个星期他都和我一起骑着自行车去串门,去著名的电影导演谢添家,去他的老朋友钟灵家,去北影宿舍看望赵子岳、于洋,去大翻译家杨宪益、戴乃迭夫妇家,去画家黄苗子、郁风夫妇和丁聪家,去大诗人、学者邵燕祥、吴晓玲家。

  他和我说:“说相声的都应该是杂家,无不行,百事通,想学东西,就要拜各路神仙。”

  28岁的我尾随着60岁的他,两辆又老又旧的自行车,伴我们走遍了北京的四九城。我现在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方成老是有意识地带我,他从我的《如此照相》中似乎看到了我身上承载着相声传承的历史使命,于是,他出于一个老艺术家的文化自觉,义务地担起这种传帮带的责任。

  他的传帮带不仅局限于此。

  他带我读了大量世界级的与幽默有关的著作。正是从他的书架上,我知道了苏联的杂文作家左琴科、美国的作家马克·吐温、土耳其的幽默作家、英国的幽默作家。除此以外,方成还带我读了研究幽默的理论经典,像柏格森的《笑——论滑稽的意义》、赫伯的《论幽默》、老舍的《幽默论》、让·诺安的《笑的历史》等。

  当然,读得最多的还是方成写的书,那些研究幽默的理论书籍和他的作品集,几乎挤满了我的书柜。方成的一个朋友曾经告诉记者:“要采访方成读书方面的事,那是绝对没问题,不过你进门的时候得侧着身走,别把人家的书墙给碰倒了。”记者心想,方成肯定有很多很多书,但进门时却看不到一本书,心里正纳闷,只见方老左右一推,两道推拉门打开了。嗬,整整一面墙的大衣柜摆得满满当当,别人装衣服,他装书。别看书那么多,但是方成能够如数家珍地在一大堆书中,信手拈来他和你讲的那本,和电脑检索的准确性没有什么两样。这老头多神呀!

  让我最崇敬的是,他有一句话常挂嘴边:“别忘了,我是你们《曲艺》杂志的资深评委。”是啊,他为我们《曲艺》杂志当了二十年评委,却没有拿过一分钱补助,没有享受过任何福利。二十年,全部是奉献,原因也是他酷爱相声。

  他八十岁以后,我每年都为他过一个最简朴的生日——我和我的爱人与敬爱的方成先生在他家旁边的小饭馆吃一顿烤鸭。有两次叫上了我们曲艺界的一些专家。

  大家总是为他的谦虚、和蔼、低调所折服,但我也曾听他说出骄傲的话语:“你仔细看看我的漫画文字旁白,哪一句都是相声!不信,你一句一句地念去!”

  《光明日报》( 2018年09月07日 15版)

[责任编辑:孙满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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