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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府臊子面

2018-07-20 05:00 来源:光明网-《光明日报》 

  【知味斋】

  作者:胡宝林(陕西宝鸡日报社记者、作家)

  美味乃一方水土于人的恩赐。沃野秦川,关中西府,宝鸡之地,周秦文化自此发祥。巍巍秦岭,汤汤渭水,深厚黄土,哺育了历史悠久的冬小麦,也在此地衍生出一种中华美食——西府臊子面。宝鸡民间流传,周文王斩蛟龙而创臊子面,周武王改进猪肉臊子的做法,因此有“武王臊子文王面”的说法。西府臊子面是天、地、人的杰作,是民俗的活化石。

  臊子面的食材主要是小麦面条。小麦在宝鸡栽植的历史已经有4000多年。宝鸡周原王家嘴遗址龙山时期文化层中碳化小麦的发现证明了这一点。

  六月,父亲挥汗如雨,收割小麦。在家人的帮助下,将小麦用架子车拉回,碾打,晾晒,装在包里,这是一家人一年的食粮。

  在小麦收获的当儿,奶奶最操心的是一件大事:淋醋。醋是西府臊子面的点睛之味,淋醋是西府乡村人生活中的一件大事。从入伏制曲,到农历八月发酵,经历漫长而耐心的等待,醋终于淋成了。奶奶将醋舀进缸里珍藏,这是调和一年饮食的佳酿。

  父亲将土地中收获的小麦,装进了包里,奶奶将亲手淋制的醋舀进了缸里,一家人一年的日子从此就有了底气。

  雪落在黄土地上,年的脚步近了。母亲将小麦拉到磨坊,磨出上等的雪白的小麦面粉,为过年做臊子面做好准备。父亲骑着车子去赶集,准备食材。

  自明代后期辣椒传入中国,西府臊子面就分了放辣椒的岐山臊子面和不放辣椒的扶风臊子面两种风格,但不管怎样,都是臊子面。而岐山臊子面的做法走出了岐山,从秦岭到北山,渭河两岸的广大城乡好多家庭以此为食,成为西府臊子面的代表。

  正月初二的早晨,积雪的乡村小路,穿着红红绿绿的人们,提着礼当来走亲戚。父亲接过亲戚手里的礼当,迎进屋里,在热炕上坐。然后开席,端上烧酒、盘子,主宾开吃。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着,做最隆重的待客饭——臊子面。

  臊子汤调就。笊篱捞面。母亲先在一碗面里浇汤,调好一碗。这一碗臊子面,包含了经冬历春的小麦的精华,融汇了天南海北佐菜的营养,木耳之黑、豆腐之白、鸡蛋之黄、蒜苗之绿、辣椒之红,水木金火土,皆于一碗呈现。父亲端这碗饭到门前滴汤,敬祖先。

  接着,母亲一碗碗舀面,一碗碗臊子面上到盘里,妹妹端上席面请亲戚吃。先长后幼,先上席后下席、先客人后自己人,彬彬有礼。臊子面就是一碗周礼面,吃臊子面的过程,就是周礼的演示。

  薄、劲、光之面,煎、稀、汪之汤,酸、辣、香之味,一碗西府臊子面,来宾主人、大人娃娃、男女老少一个个吃得酣畅淋漓,肺腑熨帖,回味无穷。这是人间最美的饭食,这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在老家时,逢年过节,一顿要吃十碗八碗臊子面,吃毕感觉浑身舒坦,满身是劲。

  正月里来喜事多,村里唱大戏,家家户户招呼四里八乡的乡亲,也是臊子面。村里有小伙娶媳妇,男女老少去吃流水席,大锅大灶做的还是臊子面。

  整个春节,豪放悠扬的秦腔在村庄上空飘荡,臊子面的香味醉了乡村。这是最美好的记忆。即使远在千里之外,一提到“西府臊子面”,味蕾就无法遏制地产生追寻这种味道的冲动。

  《光明日报》( 2018年07月20日 16版)

[责任编辑:孙佳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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